翠玉影響了新兵訓練，王隊長非常惱火，讓政委打發喬曉靜和翠玉離開游擊隊。

政委見王隊長在氣頭上，只好練練應承了他的要求，但冷靜下來，卻覺得難以啟齒。

與王隊長討論完幫助老鄉春種的事情，政委正要去找喬曉靜和翠玉，好跟她們談談離開游擊隊的事情，翠玉卻偏偏來到了作戰室，還差點兒撞在政委的懷中。

“你們兩個都在，最好了，免得我一個個找你們談話。”翠玉進了作戰室，對著王隊長和政委沒頭沒腦禿嚕了這麽一句話。

“找我們談話？談啥？”政委問話的時候，與王隊長眼神進行了好幾次交流。

“我當兵的事情。”翠玉直截了當說出了自己的想法。

“當兵，你？”政委和王隊長幾乎是異口同聲。

“對啊！”翠玉邊說邊點頭，她抿了一下嘴接著說，“其實，我來咱游擊隊不久就萌生了這個想法，我想和戰士一樣在戰場上奮勇殺敵，只可惜那時候時機還不成熟。”

“翠玉女士，你有這個想法很好，值得肯定和表揚……”政委說了半截話，便被喬曉靜打斷了。

“她是一時沖動而已，她根本就不想入伍，她是呆著無聊才想跟著那些新兵消遣時光的。”喬曉靜身體還很虛弱，走路急了些，說話的時候就有點兒上氣不接下氣。

“喬曉靜，你別在王隊長和政委面前信口開河。”翠玉顯然有點兒沈不住氣了。

王隊長和政委看到這一幕，兩人儼然成了觀眾，既沒有阻止，也沒有參與，只是淡然地盯著她倆看著，擺出了一副坐山觀虎鬥的姿態。

“啥叫信口開河？那你說，為什麽大清早跑到一幫小孩子裏去玩？”

“我那叫玩啊？我是去參加新兵訓練的。”

“沒看出來參加新兵訓練，但是看到了你與新兵班長當眾吵架。”

“如果我是去玩，如果我是去找人吵架，那我為什麽還要跑到這兒來？我瘋了嗎？”

“這就是你的高明之處，你跑這兒來向隊長和政委說要當兵入伍，這不就可以洗脫你沒事惹事的嫌疑了嗎？讓不知道你的人感覺你確實是想當兵，並不是為了跑去玩耍，更不是跑去鬧事，這樣新兵訓練課出現混亂現象就純屬意外了。”喬曉靜說著說著，還比劃起來了。

“喬曉靜，我跟你前世無冤今世無仇，你為什麽要這樣說我？”翠玉急得都快哭了。

“我只是實話實說而已，行了，先回吧，隊長和政委很忙，就別讓他們心煩了。”喬曉靜拉著翠玉的袖子，面帶笑容，眼神中充滿了真誠。

“要走你走，我不回去，我要給隊長和政委解釋清楚，我要當兵。”翠玉擺脫了喬曉靜的拉扯。

“你說你，隊長和政委大事都忙不過來，哪有時間聽你啰嗦，走吧，先跟我回去。”

翠玉板著臉，眼神中全是憤怒，她狠狠地瞪了喬曉靜一眼，差點兒將喬曉靜用眼神殺死。

“你們先回去吧！”政委笑了笑，接著說，“曉靜說得對，我和隊長確實有大事要辦。”

無奈之下，翠玉跟著喬曉靜出了作戰室的門。剛一出門，翠玉就抑制不住心中的怒火了，她怒目而視一臉無辜的喬曉靜，幾乎帶著顫音問到：“你到底要幹什麽？我一直以為你是我在這個世上最好了的姐妹，而且也是永遠的姐妹，沒想到你竟然會這樣待我。”

喬曉靜只顧著走路，根本沒有理睬翠玉的問話。

翠玉拉拽了好幾次喬曉靜，喬曉靜還是只顧著走路，翠玉問了好幾次喬曉靜為啥要在隊長他們面前說那樣的話，喬曉靜就像沒有聽到一樣，依舊只顧著走路，似乎從出了作戰室的門之後，喬曉靜就將翠玉當成了陌路人，看都不看一眼，徑直朝宿舍走去。

進了宿舍，翠玉趴在床上委屈地哭了起來，她不知道為什麽喬曉靜要這樣待她，她更不知道喬曉靜為什麽會突然變成了一個令自己琢磨不透的人，她想到曾經在醉心居一起同甘共苦的日子，想到了喬曉靜為了從火海中救自己付出的努力，想到了喬曉靜受傷在床上不省人事的那段生活……她更覺得傷心，確切地說有一種悲痛欲絕的錐心之痛。

王隊長和政委在作戰室歪著腦袋尋思了半天，怎麽也搞不懂喬曉靜和翠玉之間為何出現了這種裂痕，過去她們留給游擊隊每個人的印象都是親如姐妹、不可分開的。

“她們兩人不會又有什麽鬼主意，想戲弄我們吧？”王隊長點了支煙，靠在桌沿上，自言自語。

“很難說，她們還是很野的，時而老實，時而古怪，誰知道她們內心到底是怎麽樣的。”政委邊說邊搖頭，坐在凳子上，身子斜靠在墻上。

“那你說說，翠玉想加入游擊隊是不是真的？”

“你什麽意思，不會真想讓她加入咱們的隊伍吧？”

“閑聊，純屬閑聊。這不只有咱倆人在這兒，權當找個話題聊聊天嘛，不必想得那麽覆雜。”

“閑聊也罷，忙聊也好，我真不知道她們倆誰說的是真的，真假難辨啊！這之前，倆人好得穿一條褲子都嫌肥，天冷，天熱的話還真有可能穿一條褲子出門呢！我從來沒有見她們像今天這樣的，一個想往臉上抹點兒粉，一個趕緊往粉堆裏摻和鍋底灰，十足的一對冤家對頭。”

“也是，今天確實有點兒反常，太反常了。”

“那就再等等？”

“再等等。”王隊長隨口說了出來，突然感覺不對勁，猛地看著政委說，“什麽再等等？”

“讓她們走的事啊！你不急著要我通知她們，讓她們離開游擊隊嗎？”

“對，沒錯，是我說的。”王隊長瞬間又板起了臉，略帶憤怒地說，“我們這兒是啥地方，是革命的地方，不是菜市場，既然是革命那就得有組織性和紀律性，像她們這樣，一個個想幹啥就幹啥，攪得隊伍不能正常訓練，影響多不好，如果長期如此還不亂套了？”

“還是隊長英明，我立馬找她們談話，讓她們抓緊時間離開游擊隊。”

“這樣好嗎？要不，等等再說？”

“要不，等等再說？”政委就像鸚鵡學舌，重覆了一遍王隊長的話，倒是別有一番滋味在其中。

王隊長和政委就像兩個小孩，相互指著，哈哈大笑起來。

翠玉將頭埋在被子裏哭著，喬曉靜坐在一邊縫衣服，雖然很不忍心看到這樣的場面，但為了讓翠玉打消當兵的念頭，只有狠下一條心，讓翠玉明白如果選擇當兵就會失去多年姐妹的情份，故而沒有理睬翠玉。誰能想到翠玉倔強得很，這一哭便是整整一中午，嗓子都哭啞了，還不停地抽泣著。喬曉靜無奈之下，只好揭開了翠玉頭上的被子，淡淡地說：“別哭了，嗷了一中午了，你不累得慌，沒人罵你打你，何苦這般傷心呢？不讓你當兵，是為你好。”

沒等喬曉靜將話說完，翠玉一把從喬曉靜手中拽掉了被子，又蒙到了頭上。

午飯時分，喬曉靜叫翠玉起來一起去吃飯，翠玉沒有理她，從床上跳下來，一個人拎著碗快速到了食堂，打上飯坐在臺子上，便狼吞虎咽起來。喬曉靜打上飯，湊到翠玉跟前的時候，翠玉已經吃完了飯，端著空碗進了廚房。飯後，翠玉又蒙著頭躺在了床上。喬曉靜自知翠玉還在生自己的氣，看到這一幕，沒有言語什麽，只是淡淡笑著搖了搖頭。

喬曉靜縫完衣服，感覺有點兒困倦，便躺在床上睡著了。

喬曉靜睡了約莫一個小時才醒來，她醒來看到翠玉的被子是攤開的，中間鼓鼓的很像翠玉還在睡覺。喬曉靜伸了一下懶腰，打著哈欠下了床，疊好被子，欲叫上翠玉一塊兒出去轉轉。她叫了好幾聲翠玉都沒有回應，掀開被子才發現被子裏面擱著一塊兒枕頭，翠玉早已經不見了人影。

吃完飯回到寢室，翠玉根本沒有睡覺，她假裝睡覺就是為了等喬曉靜出門或者睡著，好趁機離開寢室。當聽到喬曉靜發出微小的鼾聲，翠玉輕輕地掀開了被子，輕輕地下了床，輕輕地穿好鞋襪，正準備出門的時候，回頭發現了零亂的被子，她又輕輕地將枕頭放在被子下面，再將被子輕輕地放平攤開，造成自己睡在床上的樣子，這才躡手躡腳離開了寢室。

出了寢室的門，翠玉幾乎跑著來到了關組長隊伍的訓練場。她向關組長說明了緣由，關組長笑了笑，將翠玉帶到了全組成員面前，詢問組員同意不同意翠玉加入訓練，小葉和小美率先鼓掌以示歡迎，其餘成員對翠玉的到來也給予了熱烈的歡迎。

就這樣，翠玉參加了關組長的女子行動組下午的各項訓練。

當喬曉靜找到翠玉的時候，女子行動組當日的訓練科目已近尾聲，她看到翠玉滿臉都是汗水，準確點說，應該是滿臉都是泥水，但翠玉的臉上卻蕩漾著一種幸福、滿足的表情。

喬曉靜遠遠看著翠玉，似乎明白了什麽。

當翠玉再次回到寢室的時候，喬曉靜已經給她打來了熱水，坐在床邊正等她回來。

這一次，翠玉沒有再給喬曉靜冷臉。她洗罷臉，主動坐在了喬曉靜身邊。

兩人默然坐著，不到十秒鐘時間，都流下了眼淚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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